「媽媽，你看我收拾得怎麼樣？」我把行李箱關了又開，竟然期望媽媽能幫我作最後一遍的檢查。「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了！」母親從廚房裡把話丟過來。又是這句，儘管沒有看到她的臉，腦海也能勾勒出她那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。我沒有把話接住，自顧自把一肚不悅收拾進箱子裡面，麻利地拉起鏈，掂了掂箱子，彷彿又沉重了些。拖著箱子，用重重的關門聲代替了道別的問候。

 

　　不知何時起，我們生活在各自的角色裡不能自拔，敬業的工人和奮發的學生，像兩條平行線般存在。我的喜怒哀樂不停變換，她的反應總是輕描淡寫。久而久之，分享好事細訴壞事的次數都少了，畢竟得到的回應不外乎：「你看著辦吧！」難怪後來飯桌上短暫的交匯也只剩咀嚼的聲音。

 

　　窗外不同品種的樹在換了一批又一批，半睡半醒間，旅遊巴士已拐入了一間簡陋的小學。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，鞋底的坑紋沾上濕潤的黃泥時，我期待着的山區義工旅程隨即展開。

 

　　湖南四月的夜，又濕又涼。在等待安置的期間，我在背包和箱子裡翻雲倒海，始終不見準備已久的電話卡。這莫名地點燃了我的火氣，不由分說先把罪名扣到媽媽身上，心裡盤算着：「若是她幫我檢查一遍，準能發現撿漏了卡！算了吧，平安不報也罷，也許都不被人惦記呢！」上天似乎害怕我的火氣蔓延開去，猝不及防地下起了雨來。

 

　　領隊立馬把一行人先安置在學校食堂內，並且安排晚餐。不料火氣在食物前消盡，電話卡也鬼使神差地被我從錢包的夾縫中找到並營救出來，更驚喜意想不到的是晚飯完結時，有領隊特意準備的可樂薑湯以驅寒！特意準備的應較滋味吧，怎麼嚐起來和媽媽做的一模一樣？金黃色的湯在碗面搖晃，我彷彿看見媽媽為淋得一身雨的我準備可樂薑湯的身影。不善言辭的媽媽，不就是一直特意地在關注着我的需要，我的一舉一動嗎？

 

　　灌了幾口湯，暖意兼帶些歉意浸潤滿了心頭。飯後回到宿舍，手機不斷地開關熒幕幾個來回後，還是決定拿起沒有網絡的手機，向媽媽報了遲來的平安，吞吞吐吐地道了歉，從容地講著那碗可樂薑湯……昨天的雨，一直下到凌晨兩點，彷彿一下子刷去累積了一天的戾氣，不由得沉沉地睡去……

 

　　今天一大早便被鬧鐘喚醒，也留意到母親昨夜的留言。一句簡單的安慰，提醒調節穿衣的多寡……「你懂得比媽媽多，自己看著辦好了。」多麼溫柔的一句話，簡簡單單的留言裡，充滿著不計其數的愛和思念。彷彿她就在我的眼前，從來都不曾有距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