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具
劉嘉怡 四禮
今早我收拾房間時,竟然找到這件兒時心愛的玩具,他讓我想起一件令我既慚愧,又感動的往事⋯⋯
只見眼前破舊的玩具灰塵滿佈,我輕輕用手一撥,隨着灰塵漫天飛舞,這件玩具的原形呼之欲出,是一個造工相當精緻的旋轉木馬,縱使由原木打做的木馬早已發黑,發條亦已經脫落,不知所終,雙面歪歪扭扭的刻着「生日快樂」四個字,也足以勾起我昔日年幼無知的那段回憶⋯⋯
那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,初秋的陽光陽光褪去了夏季炎熱,透過行人路旁梧桐樹的樹葉縫隙,在紅磚路面上撒下一地斑駁的光影,匆忙的行人也似乎被這般美景所吸引,放慢了腳步,接受陽光溫柔的洗禮。年僅八歲的我跟好友一心,在行人路上歡快地左穿右插,嬉鬧追逐,笑聲不斷。我們都累了,朝着一棵梧桐樹的樹陰一躍過去。才剛坐下,一心就神神秘秘的從她那繡着小免子圖案的可愛手提包中,捧出一個不大的盒子,外層被一張藍色的花紙包裹著,上面用帶稚氣的字跡寫着「生日快樂」四個字。
我驚喜地接過盒子,滿心的喜悅與期待全浮現在臉上,笑容燦爛得好比陽光,好像有一股甜滋滋清涼的風,略過了我的心頭。
回到家後,我急不及待地拆開這份禮物,一個造工精細的原木制旋轉木馬靜靜的躺在裏面,細緻完美得挑不出一丁點兒的瑕疵,除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「生日快樂」之外。我輕抹着這一行小字,笑容禁不住浮上面頰。
一日,我如常回到學校,前腳才剛踏進課室門口,小蘭就一臉凝重的跑到我面前,她咬住下唇,漂亮的藍色眸子中,噙着一汪淚水,我被她這副樣子嚇倒,急忙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。
誰知,她一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:「你把昨天我送給你的旋轉木馬還給我好嗎?」我一聽,勃然變色,不加思索的拒絕了,送了出去的禮物那又要回來的道理?我才不想委曲求全!當時年幼的我是這樣想的,眼神無比堅定。
一心一聽,由原本哀求的臉換上了一張憤怒的臉,他的怒火在空中翻騰,如同馬上就要爆炸的鍋爐一樣。
她用力的推了我一下,我重心不穩,跌坐在地上。好勝的我不甘示弱的立即站起來,猛力推了他一下,豈料用力過猛,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向黑板的位置,隨着「啪」的一聲巨響,那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投影機螢光幕整個掉了下來,不偏不依的打中了一心的頭部,鮮紅的血液不斷從她的頭部滲出,不出一會兒,她已倒在血泊中了。
自幼暈血的我自然受不了眼前這一幕景象,眼前一黑,我失去了知覺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我被一股刺鼻的消毒藥水味薰醒,映入眼簾的一片雪白的天花板,我轉頭一看,雪白的床、雪白的地板、雪白的窗簾子⋯⋯我在醫院。旁邊的病床上,躺著一心,她的雙眼緊閉,安靜得猶如一具人偶。
我走近她的床邊,幼嫩可愛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,安靜祥和得就像沉淪在自己的美夢中一樣,不願醒來。我握住她冰冷的手,淚水悄然爬上眼眶。
「對不起⋯⋯你醒來吧,醒來就還給你了,對不起⋯⋯」我哽咽著,嘴裏不受控制的重複着對不起三個字。
驀地我的手被一股力量反握着,我怔了怔,定睛一看,一心正目不轉睛的看着我,我用另一隻手捏捏自己的臉頰,以驗證並非自己出現了幻覺。
她淡淡地笑了,用虛弱的聲音對我說:「我也有錯,對不起。我不責怪你,傷口可以癒合,但朋友沒有了,就是一輩子了。」
瞬間一股暖流流遍我的全身,熱淚再又忍不住奪眶而出,我再也忍不住,無比激動地大叫:「一心,我們永遠也要是好朋友!」
後來我知道了,她想要回那個音樂盒的原因,那個音樂盒是一心的爸爸親手造的,一心很想要一個,便央求爸爸也造一個給她,一心的爸爸說,待一心考上全班頭三名,就造給他,豈料天意弄人,一心的爸爸前陣子遇上車禍昏迷入院了,至今仍未甦醒,一心很害怕爸爸會從此一睡不起,那個音樂盒,便成了爸爸的遺物,所以她想先拿回。
時間飛逝,一心休養了一個月左右已無大礙,而他的爸爸亦已醒來,履行自己的承諾,這件事,彷彿已告一段落,那個音樂盒,依舊安靜地躺在我的家中。
這是一段令我感到既慚愧又感動的往事,愧於自己的過分衝動,讓好友陷入痛苦之中﹔另一方面,卻又因一心的不計前嫌為之動容,這段無比珍貴的回憶,我會好好珍藏在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