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貞貞萃
今早,我收拾房間時,竟然找到這件兒時心愛的玩具,它讓我想起一件令我既慚愧,有感動的往事。
那是一個秋天,葉子從樹上慢慢地掉下來,把整個地塗上了耀眼的金黃色。我走在大街上,由於那是清晨的時間,所以街上就只有兩、三人。往遠方一看,我看見有一個老婆婆在巷子裏撿紙皮、鋁罐,看她蹣跚的樣子,真叫人心酸啊!我不忍心看到這一幕,就馬上過去幫她一把。
還差幾步就走到老婆婆身邊了,怎料在這時候正走來一個年輕的男子,那男子虎背熊腰,眼神兇惡,是個大漢,盯着老婆婆並說:「喂!你還差我三百塊,快拿來!」年輕大漢的聲音像打雷般,響遍了整個小巷,還不客氣地把手攤了出來,老婆婆眼神帶着悲傷,只見她的眼眶裏裝滿了淚水,苦苦地求那個大漢說:「求求你,行行好吧,我哪有那麼多錢還給你呢?」大漢聽見後怒了,狠狠地推老婆婆在地上,婆婆的衣服沾滿了泥土,大漢對婆婆說:「兩個月後我會再來,到時你一定要還錢給我 !否則,就別怪我把你家弄的雞犬不寧。」大漢狠狠地盯了婆婆一眼,說了一句「可惡!」之後,便氣沖沖地走了。
我馬上走過去,扶起婆婆並讓她坐在石椅上,我問婆婆:「婆婆,剛才那個人是誰?」婆婆苦笑着回答我說:「小妹妹,原來你都看見了,剛才那個小夥子是追債的,我欠了他三百塊。」語音剛落,婆婆開始嗚咽起來,我遞上了手帕給婆婆,讓她擦乾眼淚,然後我又問 :「婆婆,那你的家人呢?」「他們都各散東西了,很少送信來告訴我他們沒有空來看我。小兒子既是我最疼愛的一個,卻又是我最大的遺憾,因為我不支持他做大生意,跟他吵了架,最後他跟了壞人,到內地做走私生意,被判了死刑。」我傷感地看着婆婆,不好意思地問婆婆欠債的原因,婆婆歎了一口氣,回答我說:「我之所以欠債是為了替我那兒子辦喪事,連我自己的積蓄都用上了,卻沒想到還不夠錢給他買一副棺材,所以我才問了那小夥子借了錢 ,給他買了副棺材並把喪事給辦了。唉!天意弄人,其他的兒子都有了妻兒,生活狀況也不大好,無法替我還債,到最後只能靠自己賣鋁罐、紙皮來換錢、還債。」我不語,看着可憐的婆婆,聽着她的故事。
當我認真地一看時,我才發現婆婆的頭髮都花白了,臉上有點瘀傷,剛才的淚痕形成了一條淺綠色的銹,衣服破破舊舊的,婆婆悲傷地看著天空,不知在想着甚麼事。
天上烏雲密佈,下起了小雨點,「滴滴嗒嗒」地落在我們頭上的亭頂。我猜是上天在可憐婆婆,為婆婆有感而下起雨來。不知過了多久,婆婆開口了:「老天爺讓我們坐在一塊,這就是緣啊!小妹妹,不如來我家裏坐坐吧,我覺得我們能聊更多的事。」我知道,上天是賜緣給我們相識,於是我答應了婆婆。我隨著婆婆經過了許許多多的大街小巷,終於來到婆婆的家。
婆婆的屋子並不像區內其他房子般完整、光潔,她的整個屋子都顯得破破舊舊的。進了屋後,婆婆示意讓我坐在她的旁邊。她又怕我餓著了,就拿了個包子給我吃。吃完包子後,我跟婆婆說想幫她把債給還了,婆婆不斷拒絕我,並不是因為我小,也不是不想欠了我人情 ,那為甚麼呢?婆婆只對我說了這麼的一句:「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』,該來的還是要來的,天意難違啊!」我不明白婆婆為何會這樣說,只見婆婆從房間裏拿了個木偶公仔,那個木偶公仔很像婆婆的樣子,婆婆對我說:「這個送給你,想起了婆婆就把這個拿出來吧,這個木偶公仔是我親手做的。」我收下後,只聽見婆婆不停地嘆氣。
自此之後,我幾乎每天都去找婆婆聊天。記得有一天,我去找婆婆聊天,看見婆婆正想出門,我問婆婆去哪裏,婆婆回答我說:「我要去買麵包吃,我還沒吃早點呢!」我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為了要請婆婆吃一頓好的而特意儲錢,打開錢包,發現自己已經儲了兩百多塊,於是我下定決心,決定今天一定要請婆婆吃一頓好的。我對婆婆說:「婆婆,要不我請您吃一碗陽春麵把!您光吃麵包是不行的。」婆婆很開心,便答應了我。我帶她去一個揚名四海的麵攤子,叫來了兩碗陽春麵,婆婆邊吃邊說 :「這裏的陽春麵真好吃!」「那當然了。哎?老太太,這是您的孫女嗎?肯陪你吃麵,真乖啊!」我低頭不語,婆婆笑着對老板說:「如果真是的話,那多好啊!」老板打趣地對我說:「你的『婆婆』很開心有你這個『孫女』呢!」我笑着看老板,也看到婆婆笑得很燦爛 ,那笑除了表示開心外,還給了我一種溫暖的感覺,像家人一樣。
吃飽了後,慈祥的婆婆牽着我的手,說:「婆婆還真想把你當成了我的孫女呢!」「要不讓我來做您的乾孫女吧!」婆婆笑着點頭。奇怪!我才認識了婆婆一個月,就對婆婆產生了一種很親的感覺,這是機緣巧合?還是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?
過了一個月,我又去找婆婆了。剛踏進了門,只見地上一片狼藉,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行,隱約聽見婆婆的那痛苦的呻吟聲 ,我跑進了屋,只見婆婆受了傷,趴在地上。我馬上叫救護車,把婆婆送到了醫院。
我坐在手術室門前的椅子上,結果醫生告訴我婆婆傷的很重,只能撐到三個小時。我連忙跑進病房看婆婆,婆婆躺在病榻上,氣弱柔絲地對我說:「乾孫女,來看我啦,有把我送給你的木偶公仔拿來嗎?」我往袋子裏一掏,掏到了婆婆之前送給我的木偶公仔,婆婆說:「想起婆婆的話,就把它拿出來。」我記得一個月前婆婆曾說過這句,那時我還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說,可現在我猜想難道她知道這一劫是逃不了的,便提早把木偶公仔送給我嗎?婆婆又說了一句:「我之前告訴過你,婆婆的家人都很少回來,小兒子又不在,婆婆也可以說只有你陪我了。」我含着淚看婆婆,手上的木偶公仔更是為我多添一份傷感。結果,三個小時過去了,婆婆走了。
想到這裏,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,我看着木偶公仔,彷彿覺得婆婆在我身旁,我突然覺得很慚愧。是因為我當時不偷偷地幫她,而且我還把木偶公仔丟在一邊了去,把婆婆給忘了,如果當時我能偷偷地替婆婆把錢給還了,那她就能避過受重傷的一劫。回想起來,婆婆還真像我的家人似得,不但教我人生道理,還對我無微不至。
這個玩具我既不能丟了,也不能給忘了,因為它保存着我和婆婆一起的回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