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慢一點

六愛      曾健

 

       「你倒是走快一點啊,別東張西望了。你這孩子,怎麼總是不讓我省心呢? 」一把焦躁的女聲尖聲嚷道。同樣在趕時間的我,聽到這樣的話語,禁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。「媽媽,你看,公園裡那片泥土上有兩隻蟋蟀在打架呢!」一位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的小男生揚起笑臉,笑容在夕陽的照射下溫暖人心,只見他一邊從後面蹦蹦跳跳地趕上來,一邊驚喜地向他母親說著剛才的小觀察。「什麼蟋蟀,你快要遲到鋼琴考試了,這次考不成又得交錢補考了,快,走快一點! 」 小男生聽到,臉蛋不禁皺成一個包子,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,衝過馬路。不一會兒,兩個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街道的轉角處失去了蹤影。

 

        我因觀察他們而放慢了腳步,卻錯過了綠燈,只得等著下一次轉燈。街上行人絡繹不絕,上班的提著公事包急速走著,上學的背著書包趕緊在人群中穿梭,紅綠燈的提示信號也似乎特別快,「噠噠噠噠噠噠……」像連夜趕路的旅人的馬蹄聲,催促著人們的腳步,就連心跳的節奏都變成了快板。這是一個總是催促著人往前行的社會,總是要人快馬加鞭的社會,在這裡生活久了,誰都透不過氣來,伴隨著有種後腦勺隱隱作痛的疲倦……

 

       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?什麼都要求快,從來不甘後人。現在的學生都學得快,小一生學著四年級的課程內容,小四學生逼著做六年級的題目,小六生接受著中學的教育,試問他們如何分得清加減乘除和仁義禮智的分別呢?好了,到了中三的時候,學校就要他們選科,但是這群十四五歲的,心智還未成熟的小孩能對自己的能力和興趣到底有多大認知呢?最終大多是由他們的父母作出抉擇,由父母選定他們選讀的科目,決定了他們未來的職業,以後的道路,甚至人生的發展。但父母的選擇卻未必能代表子女的愛好,這真對他們有益嗎?

 

        「救救孩子!」魯迅先生在《狂人日記》中的一句疾哭哀嚎,儘管穿越百年才傳到我耳邊,仍然擲地有聲。

 

        遺憾的是,許多人對這句話置若罔聞。現今有多少直升機家長,虎媽的出現?他們只懂催促孩子學習,不斷地學,讓自己孩子不要輸在起跑線上,巴不得讓他們精通十八種武藝,但代價是犧牲了孩子珍貴如鑽石般的童年。最為著名的莫過於美裔的「虎媽」蔡美兒,她以驚人及苛刻的教育方法式佔據各大報紙的頭條,她決不允許自己孩子失落第一名,雖然最後她兩位女兒成功入讀哈佛大學,但是她們在訪問中眼角眉梢所流露的落寞與不捨,便是對自己急促的童年有所遺憾的鐵證。

 

        君不見另一邊廂德國的教育政策,是多麼的自由開放,老師不會逼學生學習力所不及的知識,讓他們的智力可以正常發展,而且只要你具備實力,無論什麼年紀就可以入讀符合程度的學校,畢業的時間也同樣沒有限制;但是香港這個知名的國際大都會,對於每一位學生,巴不得設計好他們的路程圖,以盡快地把他們都「輸入」社會。孩子們像被一雙雙無形的魔掌控制住了,經過一道道的生產工序,從輸入、製作、裝嵌、換上嶄新的包裝到最後,嗖的一聲,產出的,是一件件金玉其外,空有其表的商品。然而,大家可有比較過德國和中國的諾貝爾獎的得主,中國除了劉曉波和莫言外,還出了幾個這樣的人物?而春秋 戰國的孔子,十五而有志於學,三十而立,四十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……他並不急於求成,一步步,腳踏實地地完成自己年齡該做的事情,每個階段該負的責任,最後自學成才,才成就了一代聖人,成就了萬世師表。回顧今日,這樣急功近利的社會不可能再創造出一位聖人。

 

        「媽媽,我今天在公園裡看到了有兩個蟋蟀在打架呢!」七歲的女兒甫進門就放開嗓子大嚷道,聲音裡充滿了喜悅,「噢,是嗎?在那個公園見到呢?」我莞爾一笑,放下手上的工作迎向她,輕柔地,慢慢地將她抱起,「就在學校隔壁那個公園啊,還有,我告訴你,我還見到了很多有趣的東西呢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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