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貞貞萃
閱讀書籍:《記憶像鐵軌一樣長》
五義 徐雅怡
作者:余光中
出版社:洪範書店出版有限公司
「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,我在這頭,大陸在那頭……」展卷《記憶像鐵軌一樣長》前,腦海中余伯伯就是一位載有許許愁情,生於詩酒重陽節,茱萸的孩子,鄉愁詩人。
他曾在書中道出他的五次山緣,如他與山的艷遇是山緣,那我偶然與此書邂逅亦算是書緣了吧。頁翻一頁,漫步在詩意橫溢的散文中感受親情、友情、鄉土親,被文字療養著,文字的風趣幽默令我莞爾不已,韻味無窮。
〈催魂鈴〉中,余伯伯把古人魚雁往來,今人鈴聲相逼的現態詼諧地用「周公一沐三握髮,一飯三吐哺」為的是天下歸心,而今人「從浴室裡氣急敗壞地裸奔出來竟是打錯號碼」對比,更戲言「王維清絕靜絕的五言絕句,要是裝了一架電話在他的別墅,恐怕一句也吟不了」,莞爾之餘,不禁唏噓果真如此。〈催魂鈴〉帶給我們便利之餘,卻擾亂多少個靜謐的星空,吞噬多少人心中該有的濃濃淡淡或多或少詩意的情愫?那種斷無消息石榴紅的等待的浪漫,書信耐聞耐讀的情意是「催魂鈴」所望塵莫及的。那種距離之美,實遠卻近,這讓我惦念起兒時的摯友,今雖天各一方,通話也不頻密,但偶爾魚雁往返,烹鯉魚,讀尺素卻讓那份真摯友誼永遠沸騰著,就像兒時爛漫的回憶,虛幻卻真實,這比通話更來的細水長流!
〈牛蛙記〉讀來不禁讓我想到「聽取蛙聲一片」的田園趣事。余伯伯深居沙田,雨季難免會逢「搖其長舌,鼓其白腹,閣閣而歌」的鄉土歌手,起先他是對其有好感到「戶外鼓腹噪者為我,戶內鼓腹吐納者為蛙」,人蛙相契的境界,但後遇威力無窮的牛蛙「在耳神經像一把包了皮的鈍鋸子拉來拉去」時,無奈只得採取大義滅親的滅蛙行動。有趣得令人捧腹。有時候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回憶不見得要轟轟烈烈才永存於心,我想余伯伯這一段記憶雖瑣碎,卻是一壇老酒,偶爾拿出來淺斟低唱,經久不衰,餘味無窮。蛙聲,也令我憶起小時候與爺爺奶奶在村莊度過的流年。雨聲,此起彼伏的蛙聲,空山新雨後的青草味,被爺爺奶奶抱著的溫熱……彷彿還在昨天,回味起來意猶未盡。若美樂能繞樑三柱,餘音嫋嫋,那麼為甚麼如此瑣碎的記憶如今卻依然珍貴,或許是回憶裡的的伊人吧,就像一首聽久也樂此不疲的歌,因為那些重要的人,使永恆的歌、蛙聲、雨聲也種滿意義。
〈送思果〉── 兩個作家的離別,沒有矯情的難分難捨,只有一份灑脫。在沙田的家裡共聚一堂,頗有「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」的豪情,但友誼卻在淺白真摯的語言中盡顯無遺,余伯伯說,「思果一走,沙田的鷗鷺頓時寂寞,即使我語妙連珠,更待向誰說去?」人生離合,只可,亦只能灑脫點,惜緣當下,期待重聚不是更好?
而讀到〈我的四個假想敵〉時,我看到了作為四個女兒的父親與準女婿間的勾心鬥角,余伯伯把自己比作「果樹」,「路過的小子」比作準女婿來「摘果子」的人,實在委婉深刻。但不知為何,這篇並沒有生離死別的幽默文章竟引得我熱淚盈眶。這顆石頭無意掉進內心最柔軟深處,泛起一波波漣漪,像余伯伯一樣,世界上最疼我的男人還是父親。或許是看這篇文章正值元旦,每逢佳節倍思親吧。因為家庭因素,多數佳節我都不能與父親相聚共度,隔著一灣淺淺海峽,我在這頭,父親在那頭。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── 與父親在櫃旁倒立,像個猴子似的蜷在父親背上玩鬧,玩得汗津津的父親抹去我額頭的汗水生怕我著涼……那永遠道不完的親情,總惹人潸然淚下。
這二十一篇文,欣賞文字底蘊的同時,更敲響了我記憶的房門,儘管記憶支離破碎,細細碎碎,東拼西湊卻如鐵軌一樣長,惟,花開滿道,思念滿心。